今天參觀桃園榮家,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。

最開始,實習的時候,可以在星期一的早上,發現一輛掛著「桃園榮家」的遊覽車停在醫院的迴車道上;那時的我只知道:榮民伯伯來遠足了。
後來,剛當住院醫師,主治醫師總是交代:「這床病人報轉(榮家)」,然後我就得翹首盼望一星期內,伯伯可以順利接走。
最近,還可以和家醫科接洽,用「中期照護」的名義,優先把榮民伯伯轉走。

但是,我沒去過榮家:只能想像榮民伯伯出院之後,回到榮家,會有什麼突發狀況。或是伯伯兩手一攤,擺明就是不想回去榮家;此時安慰護理人員「你們服務太好,照三餐噓寒問暖,所以伯伯覺得待在醫院比較溫馨」。

一早搭車前往;在田園中左彎右拐。進入園區,制式的房舍規劃映入眼簾,彷彿是進入「xx新訓營區」:不管有沒有退伍,榮民伯伯的一輩子都是住在軍營裡。

此行的接洽單位是榮家的「保健組」,是榮民醫療體系的最底層:「保健組」之於「榮總」,就等同「衛生排長」之於「三軍總醫院」;一樣有很多病患,很多抱怨,很多雜事。由於組長去開會,所以由護理長接待;也許有一點太興奮,護理長除了介紹工作內容,還不忘吐苦水。讓我不禁想要說:「阿長!不是我害你寫這麼多報告的!」



榮民伯伯一生戎馬,習慣「一個口令,一個動作」,加上年齡已高,沒耐性;口音重,外加嚴重耳背;所以很難溝通。護理人員用一般對話的音量,伯伯聽不到;大聲喊叫,又會被伯伯說「態度不好」。有些榮民伯伯個性剛烈,覺得不被尊重,上吊、跳湖的事件時有所聞,所以護理長再三告誡:如果榮民從榮院被送到急診,儘管看起來沒事,還是要「住院留觀」,不然伯伯被「退貨」送回榮家,就有可能發生「報告寫不完」的狀況。

至於護理長提到的工作內容,也是相當嚇人:由於榮家保健組的醫師人力短缺,所以夜間值班的工作就是由護理人員擔任。除了日間的門診業務,傍晚時對於責任歸屬的80位榮民伯伯,進行探訪並且紀錄(比較穩定的個案,一周一次。情緒比較不穩定的個案,甚至需要每天追蹤)。如果發生自殺或是失蹤情形,不但考績差,還必須彙整半年內的會談紀錄上繳(呼!又是一堆「不知寫給誰看」的報告)。

結束口頭介紹之後,護理長帶我們參觀新的醫療區(我覺得設備,空間比榮院還好耶),四人一間、鴿子籠般的房舍。不過,根據最新的內政部規定,老人安養機構的「每人生活空間」擴大,所以榮家也進行改建:雖然新房舍看起來還是像軍營,但是兩人一間的套房含電視,應該住宿品質提昇不少(附帶一提:我的榮總宿舍明顯不合格,太小,太舊,沒有電視,沒有個人衛浴。我要去哪裡投訴啊?退輔會?還是衛生署?)

接下來,我們來到「怡園」,有著精神病房的規模與設備,因為入住的對象是「老人癡呆症」的榮民伯伯,有的是「永遠記不得自己床位,會邊走邊拉屎尿」,有的是「保持木僵狀態,不吃不喝不動」。照顧的困難度又比一般的榮民伯伯高,真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。

最後又回到保健組。在等車的空檔,我們向長駐榮家的學長,詢問在此執業的甘苦(其實也不長啦,兩三年內,把欠退輔會的債還清,就可以離開了);撇除工作的孤單與無奈不說,穩定單純的作息讓人相當羨慕。

但是把思緒拉回現實:「榮民-榮家-退輔會」的存在是一個歷史造成的巧合;雖然分配在這些長者身上的國家資源仍然不夠,硬體設備太舊,軟體人力不足,輔導流於形式;但總是能夠找到一個安置的地方。然而,「非榮民」身份的老人安養,只能期待社會局的有限資源,自己青壯年留下的養老本,以及兒女的孝心(養兒防老?兒女可以養活自己就很不錯了)。因為我沒看過,所以我不知道:一生在泥水中辛勤,在烈日下賣命,用鋤頭討生活的老農,是不是能夠有相同的待遇,相同的養老生活品質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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